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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写作观】 麦家:我用大脑写作

2016-05-13 麦家 人民文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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档案麦  家MAI JIA

  麦家,当代著名小说家、编剧。1964年生于浙江富阳,1981年考入军校,毕业于解放军工程技术学院无线电系和解放军艺术学院文学创作系。现任浙江省作家协会主席。作品有长篇小说《解密》《暗算》《风声》《风语》《刀尖》,电视剧《暗算》《风语》《刀尖上行走》(编剧),电影《风声》《听风者》等。小说《暗算》获第七届茅盾文学奖。作品《解密》被翻译成三十三种语言,其中《解密》英文版被收进英国"企鹅经典"文库,是继鲁迅、钱钟书、张爱玲后唯一入选该文库的中国当代作家。并被《经济学人》周刊评为“2014年全球十佳小说”。麦家的小说具有奇异的想象力和独创性,人物内心幽暗神秘,故事传奇曲折,充满悬念,多被改为影视作品。由他编剧的电视剧《暗算》和根据他小说改编的电影《风声》是掀起中国当代谍战影视狂潮的开山之作,影响巨大。


铁凝 麦家以魔术的方式和蓬勃的想象力,表现那些具有特殊禀赋的人的命运遭际,探究封闭空间里意志的能量和光彩。他的智力、趣味,他痛楚而简洁的文字,使他的小说散发出既惊险又脱俗的迷人气息,成为中国当代文坛一个独特的存在。

李敬泽 麦家有力地拓展了中国人的想象力。他把一些世界性的主题带进了中国文学,比如人类智力的荒谬和意志的傲慢。他把中国人所经历的战争与革命、阴谋与暴力化为了人类境遇的幽暗传奇。

莫言 如果一个作家能够创造一种类型的文学,这个作家就是了不起的,那么麦家应该是一个拓荒者,开启了大家不熟悉的写作领域,然后遵循着文学作品塑造人物的最经典的方法来完成它,所以他获得了读者的喜爱,并获得批评家的承认和好评。

王安忆 在尽可能小的范围内,将条件尽可能简化、压缩成抽象的逻辑,但并不因此而损失事物的生动性,因此逻辑自有其形象感,就看你如何认识和呈现。麦家正向着目标一步一步走近——这是一条狭路,也是被他自己限制的,但正因为狭,于是直向纵深处,就像刀锋。

阿来 当很多作家以为小说情节与故事中蕴藏的秘密已开掘殆尽,以创新的名义把小说变成一种晦涩的文体时,麦家出现。他深入开掘了一个许多人浅尝辄止的题材领域,用自己独特的聚光灯将那么多秘密照亮,技术的,也是人性的。而这一切,都是用精彩的故事串联。一切都在故事树上闪闪发光。

苏童 在我看来,麦家的小说很像一只精美的钟表,活跃的秒针积极地为故事播云降雨,从容的分针引导读者徘徊在悬念的丛林深处,而沉重的时针是在暗处运行的,它承担着作者极其严肃的写作理想:人与时间的对抗之谜底,人与社会的相处之道,不仅在重重密码里失窃,而且在最牢固的记忆里,遭遇最彻底的遗忘。

王家卫 有人说,稀奇古怪的故事和经典文学的直线距离只差三步。但走不完的也正是这三步。麦家的了不起在于他走完了这三步,且步伐坚定,缓慢有力,留下的脚印竟成了一张精巧诡秘的地图。


麦家-博尔赫斯家门口


我用大脑写作麦 家


我一直认为,小说有三种写法:一种是用头发写的,一种是用心写的,还有一种是用大脑写的。用头发写的人叫天才,写出来的叫天赋之作。天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,是从冬瓜藤上结出的西瓜,横空出世,无法无天,可遇不可求——一般说来要几十年乃至上百年才能一遇。所以,这没什么好说的,也没人能说得清。可以说一说的是,用心写还是用脑写?这是个问题,而且我们有权选择。我知道,要想留下传世之作必须用心写,我们平时谈论的那些经典名著大多是用心或者是用心又用脑写成的,光用脑子是无论如何写不出这些传世巨作的。但用心写经常会出现两个极端:好的很好,差的很差,而且差的比例极高。那是因为大部分作家的心和大部分人差不多,荣辱要惊,爱恨要乱,欲望沉重,贪生怕死。相对之下,用脑写可以保证小说的基本质量,因为脑力或者说智力是有参数的,一个愚钝的人总是不大容易掌握事物的本质,分辨纵横捭阖的世相。

我很希望自己能够用心来写作,同时我的智力又告诉我,这可能不是一个用心写作的年代。用心写作,必须具备一颗非凡伟大的心,能够博大精深地去感受人类和大地的体温、伤痛、脉动,然后才可能留下名篇佳作。但这个年代用李敖的话说:形势大好,人心大坏。我不相信我的心在这个潮汐一般的市声以无以复加的速度和力度,汹涌地遮蔽心灵的年代里能够出淤泥而不染,独秀于林。当我看到周围人的欲望和黑暗被无限地打开,喧嚣得连天上的云层都变厚了,地下的水不能喝,身边的空气污浊了,我更加怀疑自己的心早已蒙羞结垢,因为无论如何我不可能比大自然更有力量。

统而言之,我不信任我的心,所以我选择用大脑来写作。

用大脑写,通俗地说是把小说当作一门手艺活来做。一九四四年,博尔赫斯通过给一本小说集命名的方式宣称:小说是手工艺品。这让不少小说家们心惊胆战,一时间遭到各路豪杰的无情抨击。是啊,感天动地的小说——心灵艺术——怎么可能是手工艺品呢?事实上,我敢肯定,博尔赫斯自己也不会这么认为的,他所以这么说只是一种态度,是对小说家们日渐疏离技艺的一种质疑,一种不满,一种嘲笑,一种呼唤。说到底,把小说说成手工艺品,是对小说的一种退到底线的说法,是对小说家注定应该遵守的纪律的强调。我们应该承认,我们的小说已经变得越来越平庸、弱智,缺乏教养,我们很在乎写作速度,却不在乎笔下人物的长相、口音、身份,更不要说人事变迁的逻辑、道德的心理坐标了。我记得李敬泽曾讽刺我们小说家都是地铁司机,只管一路狂奔,把人拉到目的地了事。他认为小说家应该是三轮车夫,一路骑来,叮当作响,吆五喝六,客主迎风而坐,左右四顾,风土人情,世态俗相,可见可闻,可感可知。我用大脑写,就是想当一个三轮车夫,把各条路线和客主的需求研究透彻,然后尽可能以一种能说服人的实证精神,给客主留下一段真实的记忆。

把假的说成真的,这是我们小说家的基本功,也是小说可能承载其他意涵的物质基础。如果这个“基础”是假的,破的,你往里面装再好的东西都会漏掉,更何况今天的看客似乎并不需要被教导和救赎,起码是不愿意被蛮横地教导和救赎。我认为,我们不少小说对读者的态度是有些粗暴和蛮横的。

最后我还是要说,这个世界是神秘的——因为混乱而变得更加神秘,我什么也不知道,虽然我说了这么多。

 

专题策划

马小淘

责任编辑

文苏皖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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